費國平

　　初秋的小雨并不著急地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將校園里的柏油小道滋潤得更加黝黑了。

　　批好堆積如山的作業，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家長發來微信說要我轉告孩子，有書本在傳達室去拿。孩子們正在上課，還是我幫忙去拿一下吧。從傳達室拿了書往回走，一個側目，驚喜地發現校園的圍墻邊一排的驚艷。

　　那是一排木槿花，花枝沿著小道鋪開，一簇簇粉紅的花朵綴滿枝頭。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我想到了“熟視無睹”這個成語，就在眼前，就在身邊，每天進出校園，就是看不見。我突然感覺有點對不住這份驚艷，趕忙拍照，記錄細雨中木槿花的嬌艷。

　　拿回學生的書本，放在窗臺上。透過門縫，看著孩子們正專注地聽課，我滿意地回到了辦公室。

　　“報告！”“進來。”“小陳同學在課上講閑話。”班長急匆匆地匯報。

　　小陳同學來到辦公室，一臉不屑，看來有點生氣。“來，坐下來吧。”我微笑著，拉過凳子讓他坐。他驚訝著不敢坐，在我的一再示意下才坐下來。經過一通講理，他低下了頭，扣分、保證，下不為例，這樣就算是處理了小陳的事情。我也不放在心上，因為小陳同學成績一般，平時也不聲不響的很乖。偶發一點小事，軟硬兼施就好了。

　　但沒過多久，小陳又“出事”了。竟然在寢室里半夜三更講話，寢室長不滿地來報告。此時的我生氣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子怎么一下“造反了”！

　　“站好了！”我給剛進辦公室的小陳一個下馬威。他被我的大聲嚇到了，站在辦公桌前不知所措。一頓劈頭蓋腦的批評，弄得他無地自容。

　　此后，小陳同學變得悄無聲息了，我也沒有再聽不到其他同學對他的告狀。我有些沾沾自喜，一頓怒喝就消停了。

　　一日，我去食堂查看紀律。由于食堂的空曠，學生們的細小聲音也會擴大成噪音。在人頭攢動的食堂大廳里，我看見小陳一個人在吃飯，低頭專注，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我反思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對孩子的過錯，我是批評得太嚴厲了。小陳除了學習成績一般外，其他還是比較乖的。我就想趁今天的機會與他聊聊，也算是表達我對他的歉意。

　　“小陳，吃好飯，我們去走走！”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專注，他一臉茫然地答應了。我們并排走下樓梯，穿過綠蔭小道。正午的秋陽很是溫暖，小道邊上的木槿花正對著太陽怒放。

　　我們走著，誰也沒有先開口，任憑陽光傾瀉在我們身上。

　　“老師，我最近沒有犯錯誤。”小陳小心翼翼地開口了。“不犯錯誤就不可以聊聊了嗎？”我笑著回應他，“我一直好奇，平時乖巧的你為什么也犯低級錯誤。”“我想引起你的關注！”

　　“啊！”我愣住了。

　　是的，班級里的中等生，我的確不關注，甚至忽略了他們的存在。滿眼的優等生，滿腦的落后生。我腦子飛速地轉動，有一絲絲的愧疚。面對小陳怯生生的眼神，我竟然不敢直視。

　　“老師不理解你，還批評你，怨恨老師嗎？”“不怨恨，我知道，老師要面對我們幾十個同學，來不及關注每個學生。”小陳越寬慰我，我越發無地自容。

　　好在小陳是個會自我調節的人，在我不問緣由的批評后，沒有消沉。反而按照自己的初心仍然努力地學習，雖然進步不快，但他沒有放棄。午自習的鈴聲響起，小陳同學匆匆走了，我面對著他略微向前傾的背影，五味雜陳。

　　木槿花開花時有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朝開暮落，就向著太陽，傍晚時分落下了，明早又會升起來，堅持不懈。這就像一個青春期的孩子，雖然有時會低落，會受傷，會起起伏伏，但是不會輕易放棄，就那樣堅韌地挺過來了，沒有什么能動搖我們當初的選擇，永恒不變的就是信仰。

　　但愿我們的老師都能成為孩子心中的太陽，我看著校園里的木槿花又笑了起來。

　　○費國平 桐鄉市求是實驗中學教師，嘉興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