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松

　　有人說，豆腐是中國人發(fā)明的最偉大的食物。

　　幾十年前，我家的遠(yuǎn)房親戚岳文興，我們稱呼他文興伯，他家祖輩三代靠磨豆腐養(yǎng)家糊口。

　　逢年過節(jié)，我們?nèi)ノ呐d伯家走親戚，他總是特別好客，燒上一桌菜，大多是豆制品， 讓我們吃個痛快。

　　我喜歡去看他家的豆腐作坊，兩間小木屋，略簡陋，場地雖不大，但打理得干凈清爽，工具擺放井井有條。

　　磨豆腐用的是老式石磨，下面是長方形的粗壯木結(jié)構(gòu)磨架，十分堅固。上下放兩塊圓形磨盤，上面一塊稍薄些，有洞眼。上有2米長磨架，一頭裝一根和磨盤連接的短木柱，另一頭拉磨，從梁上拉下兩根麻繩與磨架連接，扎在左右木棍上。

　　磨豆?jié){時，全家總動員，兩個人握住圓木用力拉磨，順時針旋轉(zhuǎn)，轉(zhuǎn)速比較快。另一個人把浸胖的黃豆朝磨盤眼洞里少量連續(xù)放，轉(zhuǎn)一圈放一些，磨出的豆?jié){緩緩流入矮缸里。文興伯講，他每天要磨100斤黃豆，要不停地圈磨3個多小時，拉磨的人汗流浹背，是很辛苦的力氣活。

　　磨好后，用紗布瀝出豆?jié){，擠出豆糟放入一邊缸里，把豆?jié){倒入大鐵鍋，隨后開始點豆腐。按一定比例放少許石膏粉凝固，待燒熟后，舀起上面的清水，接著開始制作豆制品。拿一塊60厘米見方的廂板鋪上，放上40厘米見方，深度為6厘米的正方形木架，舀起豆?jié){放入框里，舀滿劃平，罩上紗布。一板豆腐制作完畢，接著做下一板，一天要做上20多板。豆腐成品光潔白嫩，帶著清香。

　　除了豆腐，作坊里還要做白豆腐干、香豆腐干、千張、油豆腐……

　　做豆腐干的方法基本相同，廂板上放上一個正方形木框，舀豆?jié){若干，罩上紗布，放上7厘米見方的方格竹架，壓上重物。

　　做千張呢，是在廂板上放上紗布，倒上一勺豆?jié){后再放上紗布再倒上一勺豆?jié){，放到十層停下，蓋上紗布，上面壓上有重量的東西，也可用木板壓，一頭固定，另一頭用繩子扣緊，壓出水分，壓干為止。把薄薄的千張皮剝下，十張一疊。

　　香豆腐干是白豆腐干的升級版，程序稍復(fù)雜。在燒開的水里放一定數(shù)量的紅醬油，加適量香料，燒到白豆腐干顏色變深，撈出來晾涼。

　　做油豆腐最復(fù)雜麻煩，切成3厘米見方的豆腐放進(jìn)油鍋里慢慢沸，沸到油鍋里的油“嗤嗤嗤”響，油豆腐翻滾成淡黃色，內(nèi)外沸空，撈出來手感松軟有彈性。

　　磨豆腐工序繁瑣，環(huán)環(huán)緊扣，來不得半點馬虎。文興伯說，夏天要后半夜開工，一直要做到天蒙蒙亮。匆匆吃早飯?zhí)铒柖亲樱迅魇蕉怪破费b擔(dān)，一擔(dān)足有100多斤。兩個人出擔(dān)，走村串戶去叫賣。每到一地，在固定的地方歇下。

　　村坊上，大家聽到賣豆腐的叫賣聲，紛紛帶著碗盆趕過來。有要買豆腐的，師傅會打開擔(dān)子上的廂板，拿掉木架，用專用的豆腐刀，先在整塊豆腐上橫劃豎劃幾條痕，左手輕按豆腐，右手用刀一鏟，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放進(jìn)盆里。

　　挑著擔(dān)，一個村一個村走著賣，直到擔(dān)子上的豆制品全部賣光才回家。女主人留在家里接上門生意。那時物質(zhì)匱乏，除了豆制品，下腳料豆腐糟也賣干凈。

　　豆制品容易腐壞，賣完豆腐后，也不能歇著，要及時清洗制作豆腐的木架、紗布、鍋子、鍋蓋等，洗好晾曬，確保衛(wèi)生。碰到春節(jié)等大日子，要請小工來幫忙。

　　文興伯做的豆制品好吃、衛(wèi)生，大家都叫他“豆腐文興”。時過境遷，我仿佛還記得豆腐作坊里冒出的騰騰水汽，以及空氣里飄散的豆腐清香。

　　○陳林松 退休教師，愛好寫作及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