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松

　　以前的農村，家家戶戶都要打一副土灶頭，用于日常燒煮。一日三餐從這里端出，土灶頭承載著一道道美食記憶和人間煙火氣。

　　土灶頭分為兩眼灶和三眼灶，用的是生鐵鍋，上大下小。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們四兄弟分家，父親事先請筑灶師傅打好兩眼灶頭，是最老式的灶頭。

　　由于我們只有4間平房，灶頭只能打在大門間邊間后某個角落。分家后，岳父挑了一擔禮物送給我們，有碗盤筷子、舀水銅勺等，準備得很細心。我們用了8年老灶頭后，后來又在新的邊間打了一副新灶頭。

　　打新灶頭是個大事情，要提前去請打灶頭師傅。我起了個早，騎自行車去海寧，請一位姓王的筑灶師傅，他小有名氣，打出來的灶頭好，他答應后說好了吉日。

　　筑灶這天一大早，王師傅帶著徒弟就來了。一上午時間，齊灶面的毛坯灶頭有了雛形。師徒倆匆匆吃完飯就繼續趕工。砌磚時已留好三眼灶坑，還有6個灶門。因為打的是漏空節柴灶，步驟略繁瑣。接著，要在灶面上放塊長木板，一直往上砌煙箱，到屋頂后開洞在屋面上砌，高于屋面40厘米處留孔往上砌成六角形再封頂。工序繁雜，為的是不讓雨水下淋，造型像小涼亭，十分美觀。等兩人把煙箱全部粉刷后，在灶尾上方放一塊粉白的木板，畫上簡筆畫，朝下，一頭用一根小木柱撐住，另一頭緊靠煙箱，這個位置就是灶山。

　　隨后，王師傅開始用墨汁顏料畫灶頭畫。由各種吉祥圖案和文字紋樣組成的灶頭畫，是江南典型的鄉土藝術。題材和內容大都是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喜慶有余等，再配上福、祿、壽、喜等吉祥字樣，反映著江南一帶老百姓的審美觀念和生活趣味。后來，嘉興灶頭畫還成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王師傅先畫上兩條大魚，上色后活靈活現，寓意年年有余。其他位置，王師傅上色，并在灶尾寫上“福”字，意為福到人間。灶臺上方的灶山上還留有兩個灶洞，土話叫灶經膛，留著放火柴、茶葉等，這里干燥，防止火柴受潮。

　　王師傅在灶口煙箱上寫上“小心火燭”四個大字，并把火字倒過來寫，意為燒火時炊煙裊裊上升。

　　接下來，王師傅開始修筑灶面。兩鍋之間靠煙箱處留出小環洞，下放一只小生鐵鍋，鍋中的水依靠燒火時余熱加熱，這是老百姓的智慧。

　　土灶結構精巧復雜，熟練的打灶師傅一環緊扣一環，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最終，經過一天的勞作，一副三眼土灶頭大功告成，可以點火試燒。

　　土灶頭做的飯菜，有鑊氣，好吃。鐵鍋燒的飯，有厚厚的鑊糍，滋味噴香。臘月里，在灶頭上蒸熟糯米搭米酒，是難忘的記憶。

　　而在寒冷的冬天，灶間是最溫暖的去處，孩子們爭搶著添柴火，在紅艷艷的火苗映襯下，一張張小臉愈加通紅，大人們在旁邊一邊做飯一邊聊家常，一切是那么溫馨。

　　〇陳林松 退休教師。愛好寫作及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