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原城南鄉職業中學地處城西的新板橋。雖然是農村，但我的初中生活如這里所有的野生植物一樣，恣意生長。在這里，留下了我許多美好的回憶和無盡的思念。

　　12歲的我，徒步5里路，穿大塘田，走過馬家橋來到學校就讀初一。長方形的學校，東臨新板橋港，前后都是農田包圍。全校400多個師生，初中6個班，職高兩個班。

　　回想初一、初二的時光里，我對學習這件事還不那么上心。老師經常換，我們照舊調皮搗蛋。直到初三，我好像一下子想讀書了。教語文的章紀法老師，就是我讀初三時認識的。章老師文質彬彬，瘦瘦的，笑起來很溫和。那時候他大概20出頭，正年輕。

　　他是一位很勤奮的老師，除了上課認真，還利用課外時間自己刻鋼板，初三這一年里給我們油印了一套課外資料，內容是漢語語法與修辭，字體端正、字跡清晰。這在那個教材都短缺的年代顯得尤為珍貴。

　　章老師很敬業，也很招學生喜歡。我特別喜歡上他的語文課，甚至希望所有的課都由他來上，或每天只上他的語文課。在章老師的指導下，我的語文成績一路飆升，甚至超過了語文課代表。

　　為了保持語文學習方面的優勢，我特別重視語文課。再難記的古文都背得滾瓜爛熟；再難寫的生字都寫的工工整整；再難理解的文章也偷偷去自學……那時，我是多么熱愛語文啊，閱讀、練字、寫作……時過境遷，現在我回想那時候的自己，帶著一股勁兒，因為一位可親可敬的好老師。

　　那時的周六只放半天假，記得一個秋天的周六，父親要我中午放學后在學校等他一道去桐鄉街上買雙白球鞋，因為學校馬上要開運動會了。同學們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坐在校門口東面的石階上等父親。章老師忙完手頭的工作，推著自行車出校門。當時，他發現我沒走，了解了情況后，他將自行車靠在校門口，坐在臺階上與我聊起了天。

　　初三了，難免說起升學問題。考好了，是“農家孩子躍龍門”。高中三年之后，再繼續考大學……章老師鼓勵我向前沖，當然前提是不能偏科。我仔細聽著，記在心底，卻不敢看他的臉。那時候的我，目標還是模糊的，但無疑，章老師的一番鼓勵，給膽小的我有力的支持。

　　當時，學校周六是不提供中飯的。我們一直聊到了我父親到來，章老師才騎著自行車離開，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泛白的窄窄的田埂上。

　　“餓了吧？”父親拿出一塊餅干，我手拿餅干一直望著空蕩蕩的田埂，章老師也是餓著肚子走的。

　　接下來的初三時段，我對語文的學習更有勁了，這不僅因為章老師的課上得好，更離不開章老師對我語文學習的指導和啟蒙。現在的我，保持著閱讀和寫作的習慣，就源于章老師的影響。

　　轉眼，初中畢業了。而后，我去讀高中、上大學。初中畢業時，我沒有讓章老師給我寫一段畢業留言，為此我到現在還覺得遺憾。后來，初中學校多次搬遷，我一直沒有去看望過章老師。

　　三四十年了，我原以為把他忘記了，但每年教師節，我總會想起他。

　　想起他時，就想到一種專屬于桐鄉的植物——杭白菊。它高不過二十厘米，卻耐旱、耐寒、耐貧瘠。它是田野里返青最早的植物之一，只要春雨的滋潤，它就會早早抽芽，生出翠綠的葉，搖曳于田野里，然后孕蕾、開花。

　　深秋，杭白菊盛開了，清香，雋永。

　　前些年，我和已退休的章老師聯系上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覺得，章老師，就像一株杭白菊，生長在桐鄉大地上，普通而又不凡。

○費國平 桐鄉市求是實驗中學教師，嘉興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