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豐石

　　今年的父親節，我想說說我的老丈人，丈人也是爹。

　　前些天，老爺子一直在念叨著，今年這枚紀念章一定會發到他手里了。啥紀念章？就是那枚“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去年，同村的一位老黨員獲得了這枚獎章，可羨煞他了。老丈人說，1972年他在部隊成了預備黨員；1973年復員后預備期滿，在村支部轉正為正式黨員。到今年，正好五十周年！于是半年來，他掰著手指算日子，“七一”快到了，這枚獎章終于快來了！他還說，如果不參軍，他可能沒有這個機會入黨，是部隊培養了他。

　　回憶起三年多的當兵生涯，老丈人如數家珍：坐火車來到福建漳浦，然后上了東山島，入駐了貓耳洞，成了一名光榮的守島戰士。在部隊，連隊里組織了學文化，練才藝。從來沒有上過學的他，學會了讀寫，學會了拉二胡、唱樣板戲。而原來呢？丈人說，原來他在生產隊時，靠著“硬地上掘鱔魚”，勉強認了幾個字，可最終還是在行軍包上寫錯了名字。他的名字叫“金浩”，而他寫成了“全浩”，到了部隊以后，經指導員糾正，才知道自己寫錯了。

　　帶著部隊里學會的本領回到地方上，老丈人成了村文宣隊的骨干，經常下村去演出，拉二胡，唱紅歌，樣樣精通。直到現在，那把二胡還是他忠實的老友。每逢夏夜，吃罷乘涼飯，他喜歡來上一段，場院里琴聲悠揚，夜空中月色清朗。看著他時而瞇縫雙眼，時而輕搖脖頸，我們也似乎被他的快樂情緒感染了。

　　趕上了好時代，有退伍補助，有養老金，還有農村合作醫療保險，老丈人說，只要身體健康，現在每天都是享福！“我現在都不用干活，每天就是白相，要么去村老年活動中心打打牌，講講白談（聊天），日子是好過來！”是啊，都77歲了，的確是該享福了。可其實他是“說一套，做一套”。嘴上說得輕松，可手上卻不肯放松，田地承包給種糧大戶了，他就在田間地頭忙碌，點豆種瓜，樹桑養蠶，一樣不落。住進了鄉村別墅，沒地方養蠶，就跟人家借了舊屋來養。子女們苦勸他不要養了，樂得輕松點。他哪里肯聽，這不，今年頭茬蠶，他又養了半張蠶種。他說這已經是賣我們面子了，照他的想法，起碼再多一張。他們這代人，勤勞慣了，要他們閑下來，還真有點難度。老屋地基上，種上了樸樹，幾年下來，已經蔚然成林了。曾經這里是一幢三層小樓，當年就是他和丈母娘兩人靠著省吃儉用，一塊磚一塊磚地壘起來的。

　　“奮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只有奮斗的人生才稱得上幸福的人生。”老丈人就是一位普通的農村老黨員，干過農活，當過工人，他的一輩子寫下的是一部最平凡的生活腳本。然而這個腳本卻生動地詮釋了“幸福是奮斗出來的”這句真理，同樣值得崇敬與贊美。尤其是在父親節即將到來之際，在他即將獲得那枚閃閃發光的紀念章之時，他就是幸福老爹一枚！

　　老屋地基上還留著一棵枇杷樹，枝繁葉茂。前陣子正是枇杷成熟的時節，“長是江南逢此日，滿林煙雨熟枇杷。”我們一家相約去采摘，丈人一馬當先。來到樹下，人高馬大的兒子準備上樹，卻被老丈人一把攔下，“你還小，我來!”

　　說完自己爬到了高處，摘下一叢叢肥美的枇杷扔下來，讓我們接著。

　　○莊豐石 桐鄉市求是中學語文教師、嘉興市作家協會會員、桐鄉市作家協會理事。曾在省內外多家媒體上發表文章3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