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步

　　因拆遷我暫時落腳于安居房——桐鄉(xiāng)文華路康樂小區(qū)。雖說“暫時”，但沒三四年是搬不回去的。初來乍到，好似一只孤雁，雖說“康樂”，可我一點也“樂”不起來。一來，小區(qū)處于城市邊緣，跨過一座橋便是鄉(xiāng)村。我今年84歲，搬個家勞心又勞力，整天人困手腳軟，3個月還未恢復元氣。二來，剛搬進新居，舉目無親，一切得從頭開始。買個菜、辦件事、去趟醫(yī)院，坐公交少則20分鐘多則個把小時，一個來回半天就過去了。

　　冬天降臨，這是老人一年中最黯淡的日子。最讓我擔心的是天寒地凍，一天三頓飯，如何管好我們夫妻兩張嘴。雖說有兩個兒子，但他們一個住城東，一個居城南，開車來回也要個把小時。兒子媳婦很孝順，常給我們送吃的，但他們還在上班，總不能一日三餐給我們倆老人送飯。思來想去，心里好像滅了一盞燈，暗了、淡了。

　　可前不久因為一件事，我心里頓時溫暖亮堂起來。給兒子媳婦們一說，大家都贊不絕口。

　　事情要從我搬到這個小區(qū)說起。

　　康樂小區(qū)共有39幢。1至36幢是五層小樓，唯獨38幢和39幢是電梯房，是為行動不便的老人和殘疾人建造的，特設殘疾車道，可通過殘疾通道直接到達電梯口。在這小區(qū)居住的大多是下崗職工、殘疾老小以及拆遷暫居戶，我屬最后一類。

　　樓房大廳外有個平臺，朝南，上有玻璃雨篷。往下五級臺階，或許生怕老人摔倒，臺階間距短又寬闊。多次走過這個平臺，我發(fā)現(xiàn)這里好似專為老人避風曬太陽建造的，不論天氣晴朗還是刮風下雨，這里都聚集著男男女女，織毛線的、抱小孩的、遛狗的……大家圍坐在一起，頗有點抱團取暖的味道。我初來乍到，經(jīng)常去湊熱鬧。慢慢的，我也了解到不少見聞。

　　一次，二樓6室下水道堵了，住戶女兒從嘉興趕來與物業(yè)工作人員聯(lián)系，疏通下水道。6室住戶幾乎與我是同一時間搬進來的，但平時露面少。這次她一出現(xiàn)，大家圍著她道長說短。了解后才得知，她比我還年長兩歲，矮短身材，穿著干凈利落，退休前是位技術干部。

　　她單獨居住，女兒與女婿在嘉興工作，那一日三餐如何解決？這讓我很納悶。她女兒笑著解釋，她母親早晨喝牛奶麥片，中午由社區(qū)服務中心送餐，晚餐則在沒吃完的午餐基礎上，簡單煎個蛋、炒個菜，一日三餐簡單又不缺營養(yǎng)。

　　她這一說，讓我開了竅。原來之前九曲社區(qū)工作人員曾打過電話，問我要不要每天送飯。初一聽，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想自己四肢尚健，買菜煮飯不成問題，怎么還要送飯呢？當時，我以為這是哪個店家想出的招徠生意的新名堂，便一口回絕。經(jīng)她提醒，我當晚便與老伴商量，“我們不妨試試送餐，一日三餐就更方便了！”

　　第二天下午，我乘公交直奔九曲社區(qū)辦公地。一名女工作人員笑盈盈地接待我：“老嗯伯，您住哪里呀？您身份證帶了嗎？我給您辦！”我說明來意，她聽完解釋：“我們只送九曲社區(qū)，文華路屬鳳鳴社區(qū)，要去他們那邊辦理。”

　　她這一說，把我惹急了：“我去過，他們說我戶口在九曲社區(qū)，要上你們這里辦理！”

　　她見我急了，笑著安慰我：“老嗯伯，別急，我?guī)湍懵?lián)系聯(lián)系。”她拍下我的身份證，發(fā)給鳳鳴社區(qū)工作人員，并解釋：“我把您的信息發(fā)過去，免得您再跑一趟。”她這么一說，我心里有底了。

　　她還把我的手機長號告訴對方，回過頭對我說：“老嗯伯，您放心，對方會加您的微信，您只要按個‘接受’，他們會跟您聯(lián)系的。”她指導我加上對方微信，才送我出大門口并關照我：“路上小心！”

　　我還沒走出十步遠，微信電話提示聲響起，想不到對方如此迅速聯(lián)系我。她問我姓名地址后說：“老嗯伯，您的送餐申請給您辦了，等回復就好！”

　　對方微信中有個“趙”姓，我習慣地稱她“趙阿姨”，還沒說出“謝謝您”3個字，就聽到對方爽朗的笑聲：“叫我‘小趙’好了！”我方才想到，對方還是個小姑娘，我把她叫“老”了，連忙道歉：“小趙，對不起，謝謝您！”她忙說：“應該的，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小趙一個電話，真正讓我放了心。我還來不及把這好事告訴孩子們，第二天下午小趙又來電話，說申請已通過，送餐事項辦妥了。也許她怕我耳背，還耐心地反復關照：80歲以上老人每餐5元；送餐時間是每天上午11點；如果第二天不需要，可提前告知她。小趙還細心詢問，若送餐時家里沒人放哪里，以免丟失等。她的每一句關照，都細心而妥帖，讓我心里暖呼呼的。

　　我為社區(qū)工作人員的溫暖服務而感動。我想，不論今年冬天何等嚴寒，也不論兒女住得有多遠，有社區(qū)工作人員隨時隨地伸出援手，生活在社區(qū)懷抱里的每顆心，必將被暖意包圍。

　　○ 學步，原名丁偉駒，1939年7月出生，1963年杭州大學中文系畢業(yè)，桐鄉(xiāng)一中退休。有作品《外婆別傳》《讀盛欣夫<書畫釋疑>札記》以及若干隨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