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孝平

　　大學畢業(yè)一年后，我回到桐鄉(xiāng)，在城里找了份文職工作，租房住，收入不高。

　　平淡細瑣的日子，早飯也是我考慮的問題之一。遍布大街的早餐店，往往需長時間等待，并不適合我這樣匆忙的上班族。那些隱沒在街頭巷尾的流動早點攤旁，倒擠滿了臉龐青澀的年輕人。粽子、包子、雞蛋餅……種類也很豐富。我隔天換口味，嚼在嘴里總不太滿意。其實我對早飯要求很簡單，希望每天能固定一種，這樣可節(jié)約時間，少操心。

　　一天早晨，我發(fā)現租房不遠處的馬路轉彎處，停了輛三輪車，上面放一個木桶，冒著熱氣。冬日的早晨，這股白霧特別迷人。攤主是位外地口音的中年阿姨，胖乎乎的，臉黢黑，掛著笑，嘴里熟練地招呼，手腳麻利地動著。我疑惑地湊上去，一個個白色的糯米飯團映入眼簾，散發(fā)出香氣。

　　等了一會，前面的人散去后，胖阿姨迅速瞄一眼我，問：“甜的咸的？”我遲鈍了一下，說：“甜的。”阿姨揭開發(fā)燙的木桶，用勺子擠出一塊米飯，放在一個小竹簾上，卷起竹簾把飯團壓平，眼睛看也不看地伸手抓過半根碎油條，重重嵌進去，抖上幾勺白糖，再卷起竹簾裹緊飯團，裝進薄塑料袋，遞給我。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一絲停頓。汗水不斷從她的臉上滾落下來，她也沒時間擦。

　　兒時，母親曾帶著我去城里吃早餐，印象最深的就是這糯米飯團，那香甜的味道早就埋進了味蕾。不曾想，在闊別多年的小城，又一次看到了這熟悉的形狀。來不及細回想，一口咬下去，軟糯香甜，很有嚼勁。尤其那二次加工炸得又硬又焦的油條，簡直就是糯米飯團的靈魂。進入喉嚨時，那股浸著甜味的香脆，可以撫慰身體內所有的饞蟲。

　　她的飯團分兩種，甜的放油條白糖；咸的擺榨菜肉松。價格一樣，一個兩元錢。既能吃飽，又實惠美味。我確信，糯米飯團就是我以后每天標準的早飯。每次吃完飯團，胸中都涌起一股熱，催動著我快速前行。

　　此后，每天固定的時間我都來到攤前，深情望著木桶。阿姨微微一笑，迅速低頭擺弄。彼此已不需要語言問答。一次沒人時，我忍不住問阿姨：“阿姨，這糯米飯團到底怎么做的？”阿姨笑笑，直爽地說：“熟能生巧，米飯不能太干也不能太軟，一粒粒要分得清楚但又要粘在一起，看著簡單也不簡單。”我知道，簡單的一句話背后，是她無數次起早貪黑的摸索。

　　在異鄉(xiāng)，阿姨靠著這點手藝，借著米飯的熱氣，撐起一個家。我了解到，她家里有兩個上大學的兒子，正需要用錢。“在老家時，這倆小子都是吃我的飯團長大的，現在讀大學了，有時打電話來說，大城市的早飯真多，有的都沒見過，可就是吃不慣，說還是我的飯團好吃。倆娃白白胖胖，可愛著呢，體型隨我。喏，也像這個米飯團。”阿姨的臉在寒風中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連滾落的汗珠仿佛都夾著笑意。

　　冬日的早晨，霧氣混合著早餐的熱氣，彌漫在城市的天空。人們行色匆匆，邊騎車邊往嘴里塞食物。阿姨的糯米飯團攤就這樣短暫停留在城市的一角，用最普通真實的、原汁原味的米飯中蘊藏的能量溫暖上班族晨起的冷胃，喚起他們一天的斗志，給城市注入力量。

　　小小的糯米飯團，裹著城市打工人的夢想與希望。

　　○姚孝平 開發(fā)區(qū)（高橋街道）人，自由職業(yè)，愛好寫作以農村為題材的散文和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