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每次聽到這首關中名曲我都倍感親切,因為大舅二舅我都有。我媽的大哥大她九歲,二哥大她七歲。
“有兩個哥哥肯定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吧?”當我這樣面露羨慕,她馬上否定了我。在她記事時,大哥已去下鄉。春光明媚時她踩著田間小埂,蹦蹦跳跳去給他送菜。等送到時,湯已灑了一半,但好在他并不拘泥于這些小節。大哥能作文章,寫了一手好字,大哥是高山,是大海,是遠方,是小妹妹的崇拜。
“那二哥呢?”媽媽撇過頭,“那個破貨提他干嘛?”聽她絮叨了半天二舅幼時欺負她的事。用被子捂住她的小臉讓她喘不過氣來;學游泳時偷走她的腳盆害她嗆了水;吃飯時用筷子夾住她的筷子,不讓她吃肉之類的。“反正他對我不好,我也不喜歡他。”這是與大舅截然不同的定位。
我小時候也更喜歡大舅。他去了上海,成了最最吃香的上海人。他每年過年都會帶精裝巧克力和雀巢咖啡給我。巧克力是小汽車形狀的,我舍不得吃,每年夏天都融化在錫紙里。咖啡呢,咪來咪去苦的,哪里“味道好極啦”。至于二舅呢,每次見到我總想掄達我,然后用他的胡渣來蹭我的小臉。二舅是我童年記憶里見到就要撒腿跑的人。
等到我快上小學,二舅送來一個大紅的書包,里面還有個黑貓警長文具盒。我們那兒有個講法,讀書的第一個書包舅舅買,成績就會名列前茅。媽媽心里想的是大舅,苦于他遠在上海,毫無表示,若特地寫信去也是尷尬。然后就被熱情主動的二舅搶了先。
每次我考了雙百,二舅就說因為是他買的書包。媽媽在旁邊撇撇嘴,意思是二舅自個兒初中沒畢業。有段時間我媽身體不好,我爸要照顧她,就讓我去二舅家呆一陣。我總覺得腳底心上長了倆鼻孔,睡覺得把腳露出來。我舅那是堅持不懈啊,露一次蓋一次,我終于被降服了。那時我突發奇想,我媽說她小時候二舅拿被子捂她不會也是這樣吧。等到夏天的時候,二舅非讓我學游泳,說是生存技能。但他一點都不循序漸進,粗暴地把我扔進河,我“汩汩”沉下去嗆了水,被撈上來歇會兒又給扔下去。等夏天結束,我隨性游時突然想我舅那會兒偷我媽腳盆用意何在呢。在二舅家吃飯,他經常夾我的筷子,這往往出現在我盯牢吃一個菜的時候,我就想我媽她不挑食的好習慣怎么就沒遺傳給我呀。
時光荏苒,舅舅們都老了,我已經若干年沒見過大舅,倒是二舅不時冒個泡。每逢過年,大家提議去飯店吃時,二舅總是義正辭嚴地拒絕,溫柔地看著我說外甥女喜歡吃我燒的魚,我要燒給她吃。去二舅家發現他把我發表的文章一篇篇地裱了起來,還對我說最喜歡哪篇,哪篇么新新人類他已經看不懂了。
酒足飯飽,從二舅家出來,我問今年大舅怎么又沒回來,媽媽說誰知道呢。我話題一轉:“你再跟我說說二舅小時候的調皮事吧。”我媽失憶般回答:“你這孩子,你二舅一個老實人能干出什么調皮事啊。”好吧,二舅是泥土,是小洼,是咫尺,是小妹妹的雨傘和手套。媽媽擺擺手打斷我的思緒,“話說最近你那個考試如何啊?”我大言不慚道:“二舅給買的書包,這輩子我名列前茅。”
○王肖婷 中華文學基金會第七屆理事會理事,嘉興市作協會員。2013年起有80余篇小說、散文發表于《浙江小小說》《錢江晚報》《南湖晚報》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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