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一個普通的詞,與一片普通樹葉沒有什么區別。但如果與一生中某個人、某個事件關聯,或許就是一枚釘子,深深地鍥入到了生命之樹里。
曾經被影片《忠犬八公的故事》的情節所感動。那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與一只秋田犬朝夕相處的教授突然因病辭世,再也沒有回到車站。這只被主人取名“八公”的小狗在之后的9年時間里竟然每天按時在車站等待,直到最后死去。車站成為維系主人與寵物情感的紐帶,貫穿影片始終,也震憾著每一個觀眾的心。
總有一些事,發生在車站;總有一些人,和車站有關。
母親生下我時,姐姐已經在鄉下“寄奶”一年多。桐鄉人所謂“寄奶”,就是母親生下孩子之后,因各種原因不能自己哺育,便物色一位也剛哺育好自己孩子的母親,來做嬰兒的奶媽。而那時候我的母親在絲廠工作,經常三班倒,根本無暇顧及我們。父親便把尋找奶媽的啟事張貼在車站電線桿子上,據說第二天就有人“揭榜”,找上門來。在農村或許還有茶館早市,可在城鎮,恐怕沒有比車站人流量更多的地方了。車站,自然成了那時候人們傳遞各路信息的重要場所。
記得是我剛參加工作的1988年吧,我隨學校桐鄉一中語文教研組去金華參加教研活動。我們是坐火車去的,住的旅館也在車站附近。第二天臨上火車時,還有大概一個小時的候車時間,便和幾位同事一同蜇進車站邊上的新華書店。意外的是,竟發現了許慎的《說文解字》和劉勰的《文心雕龍》。這些書在當時桐鄉新華書店是不可能見到的,即使我在湖州師專讀書時,也從沒在湖州新華書店見到過。我一下子就對這爿車站新華書店產生了好感,也開始對這座城市肅然起敬。后來我才醒悟,原來浙師大就在車站附近。一個車站新華書店,成為當時兩所學校、兩座城市一分高下的分水嶺。
我的出生地、居住地,自小就有“碗大桐鄉城”之說。那時候的汽車站,就在離我們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車站之外,基本上就是城外了。小時候去湖州親戚家,剛開始都要坐一天時間的輪船才能到。讀大學的時候,總算通了汽車,但也需要往嘉興轉道江蘇平望、盛澤,再繞回浙江,基本上沿太湖一圈顛簸3、4個小時才到達湖州。每次去湖州,必須提前2天買到第一排座位票,上車前半小時吃下暈車藥,才能如履薄冰到達學校。每次出發,都是父親把我要帶的東西捆在自行車書包架上,一路推著,陪我走到車站。而每次回家,顛簸的那頭,也總有父親在車站焦急等候著。那時是沒有任何即時聯系方式,所以萬一車晚點,只要車不到,父親就會一直在車站等著;哪怕天再黑,只要見不到兒子,他就不會回去。有一次,車居然晚點了2個鐘頭,我隨人流走出黑漆漆的車站,發現父親在不遠處露出釋然的神色,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車站,是我與父親每次分手與重逢的地方,也是兩個男人輕易不落淚的地方。
剛結婚那會兒,妻還在烏鎮教書,兩地分居,周末相見,我一般騎自行車一小時到烏鎮,她則坐公交車來桐鄉,我們見面的地點又從家里延伸到了車站。妻坐在自行車后面,將手臂摟著我的腰,哪怕再顛簸都是一路歡笑。這似乎又落入情感故事的固定窠臼——不是嗎?多少愛情火花都是在車站迸發,多少動人故事都與車站有關。還是日本人的影片,《一個人的車站》里,鐵路公司本來準備關閉一處連年虧損、基本荒廢的車站,卻發現還有一名高中女學生在使用,于是決定繼續保留到她高中畢業。車站因為一個人而存在,這時候已經全然摘下經濟利益的面具,人情溫暖油然而生。
后來,城市擴展,車站也易地新辟,從公園路到振興路,再到世紀大道,離家似乎越來越遠。再往后,桐鄉有了自己的高鐵站,而大多數家庭也都有了私家車,如果不是出遠門,想必已經不會再在車站逗留太多時間。車站,逐漸成為人生中匆匆而過的一道風景——那時,一列呼嘯而過的列車仿佛一笑而過的燦爛,載著無數人的夢想或期盼,正朝著更遠的遠方奔赴而去。
○康涇 桐鄉作協主席。中國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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