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小河，青青的山岡，依偎著小村莊，藍藍的天空，陣陣的花香，怎不叫人為你向往……”每次聽這首《小村之戀》，我就想到我的故鄉，那個名叫馬西橋的小村莊。

　　馬西橋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坊，但村前流過的那條河流——南沙渚塘，卻大名鼎鼎，名見經傳。

　　這是一條古老的河流，在兩千多年前的吳越春秋時就有了，兩千多年過去，這條古老的塘河卻依然長流不息，默默滋養著兩岸的土地、村莊和百姓，于我故鄉而言，它儼然是一條不可或缺的母親河。長河流過，見證了春夏秋冬四時風光的變換，也見證了一代又一代人事變遷，滄海桑田。

　　南沙渚塘自西向東，流經馬西橋這個小村莊時，與一條南北向的小河馬西港相交匯，馬西港緊貼著小村莊蜿蜒流淌，生生不息。如此，南臨南沙渚塘，西臨馬西港，兩條河流相偎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便有了生動的意韻，頓時鮮活起來。

　　枕水而居，從來都是先民們賴以生存的先決條件。馬西橋這個小村莊的十幾戶人家，也因水得利，代代受惠于身邊的這兩條河流。并且，小村莊亦因馬西港而命名為馬西橋村。村莊前面位于南沙渚塘與馬西港交匯處的一座古老石拱橋，亦命名為馬西橋，古橋兩側有橋聯，其一是“橋以姓名崇古誼，港通南北連中沙。”其二是“虹影南延風光月，波聲東應梵山鐘?！?/p>

　　站在馬西橋遠眺，小村莊的東面、北面盡是田野，是村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稻桑菜麥，四季如新。但這幅世外桃源般的美麗圖景，于我而言，僅僅定格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十五歲離開家鄉時的模樣。

　　顯然，我家祖先選擇在此繁衍生息，就是中意于這里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在遷居于馬西橋之前，族人原聚居于馬西橋北面相距約一華里的徐家角（也稱北墻門），從我的曾祖父開始，我們一族自徐家角遷居到馬西橋后，至此已繁衍生息六代，從原來的一家分出了十多戶人家，人口達數十人，人丁興旺。

　　馬西橋，這里是我們徐家一族歌哭生聚的地方。日出日落，年年月月，一代又一代人，他們中有許多人從這個小村莊走出去，求學、創業；更多的人則默默堅守，辛勤經營著這個古老的家園，讓遠方的游子永遠懷著期待，時時記得回家。

　　馬西橋原名南墻門，據《桐鄉縣地名志》記載，相傳明代村中有鄉宦私邸，墻門朝南而建，故稱南墻門。而北面的徐家角，因地處南墻門之北，故原稱北墻門。新中國成立之初，因村中徐姓居多，又地處一隅，才改稱徐家角。

　　志書記載總是那么簡單，透過這簡短的文字，可以有無限的想象。明代的鄉宦在此建起豪華的私邸，高大的墻門朝南而立，從南墻門到北墻門，前后綿延里許，規模不小。鄉宦是誰？而村中皆徐姓所居，那么，這么多徐姓的族人，是否就是這個明代鄉宦的后裔？一切都無從考證，一切亦皆有可能。

　　在老一輩人的口中，他們似乎更習慣于稱馬西橋為南墻門，稱徐家角為北墻門。大多時候，這兩個地名混用。另外，在上世紀60年代的特殊歷史時期，馬西橋曾改名為東風生產隊，改革開放之后又恢復原名馬西橋。

　　對于馬西橋村民的日常生活而言，附近的兩個小集鎮，是他們常來常往的去處，那就是肇昌橋和星石橋，都在南沙渚塘沿岸。從馬西橋往西走兩三百米，有肇昌橋集鎮，村民習稱橋頭，是日常出市購物的市街，也是我們兒時最向往的地方。往東走一百多米，經過一個叫龍吟橋的村坊，再往東走兩三百米，就是星石橋集鎮，這里曾是騎塘鄉政府所在地，我就讀的星石橋初中就在這個小集鎮上。在我十五歲之前，或出市、或讀書、或走親戚，不知有過多少次，出入這兩個小集鎮，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記憶。

　　自我到崇福鎮上讀高中開始，我的生活便與故鄉的小村莊馬西橋，及周邊的星石橋、肇昌橋集鎮漸行漸遠。但即使走出了小村莊，節假日總是習慣性地“歸寧省親”，這里依然是我時時回望的親愛故鄉。直到2014年村莊整體拆遷，全村搬離這個地方，我便與故鄉的小村莊徹底告別。

　　如今，馬西橋這個小村莊已成了我的夢里水鄉，我只能在回憶里想象它的舊時模樣。許多時候，遺失的美好會被加倍放大，回憶里盡是“故土的泥香”。這個時候，更覺得這個小村莊于我有著無可替代的唯一，有著永遠無法割舍的情緣。借用張愛玲的一句話：“于千萬人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我也在千萬個村莊里，遇見了你——馬西橋，我永遠的故鄉。

　　○徐玲芬 全國第八屆冰心散文獎獲得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桐鄉市女作家協會主席、鳳鳴女子詩社社長，著有《江南物事》《門對孤山》等散文集、詩集十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