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博物院藏《五牛圖》題記。

　　清代金農，是影響中國書畫界數百年的藝術大師，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生于杭州侯潮門外，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九月霜降后二日，歿于揚州佛舍西方寺。金農初名司農，字壽田。39歲后，更名為農，更字壽門。齋館別號有冬心先生、江湖聽雨翁、古泉居士等數十個。金農的一生，是游藝大江南北、半生都付舟車中的漂泊人生，其交游足履之廣，在同期藝術家中甚為罕見。清代桐鄉到杭州約一日之程，因為桐鄉籍大和尚凈慈寺方丈明中上人的關系，金農與桐鄉文人也結下了深厚的書畫之緣。

　　有確切史料記載的金農來桐時間，是清乾隆四年（1733年）中秋節，與湖州姚世鈺同觀桐鄉汪庭堅所藏韓滉《五牛圖》。姚世鈺在《五牛圖》上的題記云：“乾隆己未中秋錢塘金農、歸安姚世鈺同觀于桐鄉汪氏求是齋。世鈺記。”

　　現存于故宮博物院的《五牛圖》，是目前所見我國最早作于紙上的唐代設色繪畫作品。此卷在北宋時曾收入內府，宋徽宗還曾題簽，但這些痕跡都因后人的挖割而不復存在了，只有“睿思東閣”、“紹興”這些南宋宮廷的印記表明它南渡的身世。元滅宋后，大書畫家趙孟頫得到了這幅名畫，如獲巨寶，留下了“神氣磊落、希世明筆”的題跋。到了明代，《五牛圖》卷又陸續到了大收藏家和鑒賞家項元汴與宋犖的手中。清代乾隆皇帝廣詔天下珍寶，《五牛圖》卷被征召入宮，乾隆皇帝非常喜愛，并多次命大臣在卷后題跋。1900年，八國聯軍洗劫紫禁城，《五牛圖》被劫出國外，從此杳無音訊。幾經輾轉，《五牛圖》流落到了香港。1950年初，時任文化部部長的沈雁冰接到周恩來總理的指示，經過多次交涉，最終以6萬港幣購回。

　　在這幅名畫上，尚有趙孟頫、孫弘、項元汴、弘歷、金農等十四家題記。其中有趙孟頫跋二則，乾隆御筆二則，嘉興項元汴題記一則。歸安（湖州）姚世鈺和錢塘金農的題記，證明了《五牛圖》曾收藏于桐鄉汪家的事實。

　　乾隆十一年（1746年）十二月，金農與桐鄉籍明中大和尚再來桐鄉汪庭堅的求是齋，觀賞《五牛圖》。金農的題記為：“丙寅嘉平之月與西湖僧明中再觀于求是齋，愈見愈妙，真神物也。稽留山民金由又記。”而《五牛圖》上鈐蓋有朱文“汪庭堅印”、“庭堅”二印，進一步說明了求是齋為桐鄉汪庭堅齋號無疑。在此七年中，金農除二次到桐鄉汪家觀賞《五牛圖》外，還為汪庭堅創作了《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坡翁酒經》等書法作品。

　　乾隆八年（1743年）九月，金農為桐鄉汪庭堅（求是齋主人援鵑居士）創作楷書《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三十二章，自春至秋，歷時半年之久。金農的楷書，結體多有隸意，并以古樸厚重見長。所作楷書《金剛經》，線條方折凝重，布局工整自然，使沉郁與輕靈、古拙與奇逸得以完美呈現。

　　金農在《金剛經》跋文中說：“予今年倦游戢影濤江之上，汪君庭堅從桐鄉來，乞予寫是經，行將鏤板，施諸奉佛之地。文人好善，詎同蚩蚩之必求福禔果報耶。予自春及秋，斷葷血三薰沐乃畢厥事，中間愁霖毒暑，時或輟作，謹慎持重，未敢茍且以應其所請也。乾隆八年歲次癸亥九月，心出家盦僧金農記。”金農的跋文，簡明扼要地點明了《金剛經》的求請者、創作過程及時間。對于金農研究及桐鄉藝術史而言，則是一筆不可多得的文獻史料。

　　乾隆四年（1739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金農應桐鄉求是齋主人汪庭堅之請，于桐鄉縣城鳳鳴寺中作楷書《坡翁酒經》立軸一幅。汪庭堅家住桐鄉縣城，與城內的鳳鳴寺相距不遠。金農在鳳鳴寺為汪庭堅創作書法作品，在那個丹桂飄香的中秋佳節，是自然不過的雅舉了。乾隆四年的那個中秋節，金農與姚世鈺同觀了汪庭堅所藏的《五牛圖》，想必又到城內的鳳鳴寺禮佛，金農又為汪庭堅創作了《坡翁酒經》，如此風雅的中秋節，在如今還是令人艷羨不已的。

　　金農在桐鄉的藝事交游，其流傳的作品還有不少。在桐鄉金鳳清于咸豐八年九月所刊《淡復虛齋畫緣錄》中，記載有金農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九月至十月創作《金冬心梅花冊》十二開。嘉定程庭鷺作序的《淡復虛齋畫緣錄》，是清代桐鄉收藏家金鳳清將家藏的歷代名畫進行著錄而成的書畫鑒賞專著，也是研究清代書畫收藏的重要著作。《畫緣錄》收錄金農的作品，是完全符合時序的，可見金農自乾隆四年到二十二年這18年的時間里，與桐鄉的文人還有不斷的藝事交往，并留下了十分珍貴書畫藝術作品。

　　金農與桐鄉的書畫之緣，當然不止于此。隨著金農史料的不斷問世和金農研究的不斷深入，必定還有新的驚喜等待著我們。

　　○泠君 本名沈慧興，西泠印社社員、青桐印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