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媽媽沒土地,全部生活都在兩只手上 。”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這首歌里唱的就是我們父母那輩的生活呀。
那個年代,一年四熟的采桑養蠶是農家最大的盼頭。養蠶工作是在生產隊共育室里封閉進行的。我媽那時還年輕,已是養蠶高手,她和其他幾個婦女要吃住在共育室里專心養蠶,小孩子只有到采繭子時才可去軋鬧猛。后來分田到戶了,我們也長大了,慢慢開始參與養蠶。
養蠶準備工作在年前就開始。冬忙結束后,我爸會帶我和妹妹,拿著磨好的桑剪去給桑樹剪枝,再在每棵桑樹樹根旁挖個坑,施上豬糞肥,讓桑樹在冬季里積聚能量,開春更加枝繁葉茂。
清明過后,堂屋就要清理干凈,再用石灰水消毒。媽媽早早備好收蠶種的工具,專用切葉刀具、砧板、小匾、紗網、鵝毛、塑料薄膜等都消好毒,再曬干、藏好。我們幫忙做蠶寶寶“上山”用的柴龍。
蠶種到家后,為了保溫,得用新的塑料薄膜封閉蠶室。蠶室里用木炭缸加熱,臺柱上的專用溫度計是媽媽頻頻注目的方向。摘嫩桑葉、洗凈、切碎、收蟻,這些最初的工作都需要她一個人獨立完成。
此后近1個月,蠶成了她最疼愛的寶寶。小蠶時,哪一眠要摘哪張葉都有講究。到了大眠醒來,蠶寶寶已脫了3次皮,從原來的小黑點兒變成灰褐色,最后變成白里透青的“大胖子”,吃起葉來“沙沙沙”響。媽媽稱它們“小蝗蟲”,滿眼是愛。這時候最忙了,一方面,田里活繁重,整根桑條剪下,一擔擔挑回家,還要一張張桑葉采下來擦干方便喂蠶,每個環節都缺人手。
養蠶的種種辛苦,到上山、采繭時,全部化作媽媽滿臉欣慰的笑。因為她養的蠶個個健康粗壯,沒有木蠶、僵蠶。大蠶時,蠶寶寶皮膚由青白變奶黃,收身縮小了,嘴上有絲微露。這時候全家人齊動手,輕輕將蠶寶寶捉到臉盆里,撒到早已布好的柴龍上,然后閉門、開窗。接下來的四五天,我們說話走路都得輕著點。采繭時,別人家里臭烘烘,“烏咖蠶”滿地都是,而我們家里只有繭子的香氣,媽媽摸著白花花的繭子,愛不釋手:“你捏捏看,硬邦邦的,繭層厚著哪!”
頭蠶繭子往往能賣出好價錢,所以爸爸不舍得讓媽媽留,全部挑去繭站,媽媽只悄悄藏起幾把雙宮繭。
二蠶,也稱夏蠶,養在熱天,這時桑葉不多,只能從每棵桑樹拳頭上新長的嫩枝上摘些多余的桑葉。許多人家不養這一季,可媽媽堅持養,以便收了繭子做絲綿襖。她和奶奶會燒繭子、剝綿兜、拉絲綿、翻棉襖,事無巨細。
隨后是中秋蠶,養在高溫天,那時桑樹蟲害多。媽媽在養秋蠶前,把蠶室、蠶具徹底消毒,家里全是石灰水和消毒藥水味。這一季蠶生長速度快,所以喂葉量和喂葉次數必須大大增加,到大蠶時,爸媽摘葉喂蠶忙到顧不上吃飯。
這時候,我們會惦記過七月半,這是夏天最值得期盼的節日。客人來了,大人邊客氣著奉茶、寒暄、夾菜,話題總離不開“蠶經”。中秋蠶和春蠶都是重頭戲,是家里一年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聽得出來,蠶還在匾里,賣了繭子收入的錢,爸爸已打算好怎么開支了。
最后一季是晚秋蠶。秋風初起,桑樹條上光禿禿的,僅剩枝尖上幾張嫩葉在秋陽里搖曳。別人家干脆把桑葉摘了曬干喂羊了事,但我媽還是不肯放棄。她說,雖然這一季蠶特別難養,也賣不了幾個錢,但蠶繭特別厚,質量高,適合剝綿兜。媽媽還悄悄告訴我:“你爸特小氣,辛辛苦苦養了蠶,從不讓我留點好繭子,有時我實在需要些頭蠶繭子,要牛牽磨一樣跟他討很久,才勉強留了些,其實是做給你爸自己穿,我的苦心他不會懂。這半張晚秋蠶就是我一個人的私房活,葉是我不怕麻煩不怕冷,冒著西北風去桑條尖上收來的,他也不來參與也沒資格去賣,我樂得自己養自己支配,累也開心。”
望一眼媽媽布滿皺紋的笑臉,再看看養在她自己床前的那匾蠶寶寶,我心里滿足而欣慰。
○徐美芬 市女作家協會會員,桐鄉一中退休教師。作品發表于《英語周報》《嘉興日報》《桐鄉文藝》《今日桐鄉》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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